1期
神國知行 Kingdom Knowledge & Practice

今天的心情很單身

寂寞是揚帆的風

記得有一首歌是這樣唱的:「其實一個人的生活也不算太壞,偶爾有些小小的悲哀,我想別人也看不出來⋯⋯」一個人能不能把日子過好?全在於你是擁有甚麼樣的態度。對我而言,身為二十一世紀單身女性;或許是有些無奈,但這些年從生活中自得其樂,也並不覺得有那麼悲哀。

為什麼不再想?


前一陣子跟一位單身女友聊到我對愛情的看法。她睜大了驚奇的眼睛:「妳是不是太無聊,太寂寞了才會想這些?」


我不懂,除非是很清楚要打一輩子的光棍,否則誰都可以去追求愛情,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怎麼會是無聊?


「難道妳沒想過嗎?」我反問她。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她悠悠地小聲說著。


「對啊,妳也想過嘛,只是妳現在不想而已。」為甚麼不想?是放棄了?是清楚了?我沒有追問。不過她應該有時候也會感到寂寞吧?


要駱駝穿過針眼是難的。同樣,要人經過寂寞也是不容易的。其實寂寞誰都會有,不僅僅是單身的專利。寂寞可以是一片雲霧,出現少時,就不見了。寂寞也可以像一處曠野,進去以後四十年也走不完。寂寞可以使自己更敞開,也可以讓人更發慌,甚至走入死巷。

先瑩的感嘆


先瑩是我們當初死黨裏,最精明能幹的一位。在大夥才剛出校園,仍然懵懂之際,她就已開始購屋置產,自創開業。只可惜過得了錢關,過不了情關,她愛上一位有家室的律師。懷了身孕,墮了胎,最後投河自殺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從來沒有見過那位律師,但是我看過他們倆在泰國合照的像片。先瑩笑得很甜,依偎在比她矮半個頭的律師旁邊,彷彿渡蜜月一般。當時,她很感歎地對我說:「妳不會明白的,一但超越過關係,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真不明白,先瑩是位好女孩,但卻找錯了對象。她並不笨,只能說她傻,否則為甚麼要走上這條不歸路?


「因為我不能再忍受寂寞!」她穿著一身緊黑回答,網狀的絲襪在後腿肚還破了處小洞。與律師的交往,不僅改變了她的穿著,眼神也不如昔日的清亮,我知道她已成為寂寞的受害者。


我常想,如果她給自己多一點選擇就好了。選擇是一種權利,更是一種能力。很多單身女郎,在面對壓力的時候,會輕易地讓權利睡著。

淑芳的選擇


從某個角度而言,淑芳就是這樣把自己嫁掉的。她來自臺灣南部的大家族,包括父母在內,許多親戚都等著喝她的喜酒。我與她交往的一年裏,她用留學做掩護,實際上是在避婚。她後來寄給我的信中這樣寫著:「我結婚了,驚訝吧?但是我的內心卻沒有預期的喜悅。父母年紀都大了,我不忍心讓她們操心太久⋯⋯」淑芳是我遇到過最體貼的一位室友,我想也許就是她太過體貼吧,才放棄了自我享受的權利,而活在別人的預期之中。令我驚訝的,不在於她結婚與否,而是她所做的選擇。

包子的抱怨


的確,單身者除了來自家人的壓力不好承受以外,隨著年齡增長,來自自己的壓力恐怕才最是沉重。統計數位也顯示,年紀愈大,愈難找對象,尤其是女人。但願我不會成為統計數字的一部份,即便如此,我告訴自己:不管自己有多老,都要做一個有能力去選擇的女人。


我這個宣告除了對我自己,也是對隨時借機教育我與她孫女趁早嫁掉的朱阿媽,更是針對那還不知道我「選擇按鈕」的包子。


包子,是我的「哥兒們」,常嫌我不夠溫柔,我則說他太大男人主義。


「妳別老是把我們男人踩的那麼扁,好不好?」包子埋怨著。


「那就耐踩點吧!」


「那弟兄不錯,有房子、會理財,靠他以後就吃喝不愁了。」


「你們男人就這麼喜歡當長期飯票啊?況且,我貴得很,他還養不起呢!」


「別小看他,人家可是名校博士呢!」


「只有IQ,沒有EQ,一切枉然!」


「別著急,上帝會幫妳預備的。」


「我有說我急嗎?是你比較急吧,上帝憐憫,讓你討到一個好老婆。」


「上帝對誰都有憐憫的啦!」


「下回再提,我就翻臉。」


「別那麼凶嘛,女人家要溫柔一點嘛!」


怎麼來形容我們那位財主博士呢?我覺得他就像一隻保麗龍杯子。耐冷也抗熱,但就是沒有質感,更別說品味了。有一回我很大方地跟他握手問好,想不到他的手動也不動,只呆呆杵在原地。我不懂,這是來美二十年的薰陶,還是為人處世的功能失調?更過份的是,在一次聚餐後,晚上坐博士愛心專車回家。他在一一送完三位小姐之後,為了轉車方便,不願繞路,把我放在路口,開車門時差點被後面來的自行車撞到。從此以後,我就再也不想碰這個杯子。


也不能怪包子不顧死活,全以年齡做取向,彷彿我錯失了千載難逢的良機一般。只能怪身邊可以「考慮」的人選,實在寥寥無幾。


另外,我一直也想問包子,到底溫柔的定義何在?我認為溫柔就是一種體諒的行為。它不應該只是嗲聲嗲氣,喵喵叫卻不做事的那種撒嬌才算溫柔。這就是我的無奈,因為能夠擁有心靈美學鑒賞力的男人,唉!極少。

瑪玲的盼待


在身邊盼待稀有鑒賞行家出現的,應該不止我一人。


瑪玲今年六十三歲。她結過兩次婚,離過兩次婚,沒有孩子,從來不隱藏她的寂寞。可能是因為在她心屋裏還是住著小女孩,對人事物都充滿好奇。


「要是妳再遇到合適的,還會嫁嗎?」


「我不知道?這對我來講是很難很難的!」瑪玲搖著頭,滑了老花眼鏡。


我想到不久前,在邀請她參加一位猶太朋友的婚禮上,她坐在裴竹的旁邊。裴竹,從巴西來;演奏大鍵琴 (harpsichord) 的高手。人長得十分結實,頭微禿,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大些,是那個吹薩克斯風新郎的好朋友。那天瑪玲臉上泛著一層紅暈,絕不只是因為多喝了香檳,我看得出她非常開心,當然更不介意同桌人誤以為他們是夫妻。她熱情興奮地不斷與裴竹聊著,完全將我冷落。她事後說,對這種有才氣的人,她就是情不自禁。這就是瑪玲可愛的地方,在她心底深處仍然盼望一份心跳的溝通,或許這是中國單身老人所缺乏的吧;或者,這也是更大多數人的缺乏。


瑪玲的第一任丈夫,是個英氣煥發,傑出的鋼琴家。


第二任丈夫,是雜誌插畫家,三年前才正式離婚。


「我以為從此以後,找到了心靈夥伴,但是,我過得好辛苦!好辛苦啊!」瑪玲深深地歎息。


「對啊!他也是藝術家嘛!」說完我倆哈哈大笑,因為她對人生的寬容,我幾乎可以跟她講任何心裏想說的話。她曾經對我說,以她這樣的背景,很難被一般「保守人士」接受。


「妳知道嗎,我是在最黑暗的谷底,與神相遇。」她說。我當然相信,否則她怎能從痛苦沼澤中毅然站起,並如此坦然地接納自己。

靠岸之福


一位長輩曾很智慧地告訴我:「只有上帝有辦法,讓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最受寵愛。」我對上帝雖然有時候也會喃喃抱怨幾下,但大多時候,我覺得上帝對我真的很寵愛。雖然在感情的路上,只有插曲幾段,沒有太大的「成就」。但我也沒有淚痕斑斑的苦曲和滿懷不幸的辛酸。其實一個人的生活,真的不算太壞,是否兩個人真的比一個人好?這是一個極大的奧秘。有許多奧秘是暫時無解的,我早已決定把這個主權歸給奧秘的神,而把驚喜留給我自己。這一點都不表示我已停止對愛情的追求,應該說我要更擴大對愛與情的追求範圍。


生命的航線,就是要去經歷愛與被愛,享受愛與被愛。對生命是要充滿期待而非被動的等待,我不願意老是擱置在淺灘之上,我要把心中的船開到水深之處。在航行中,認真的去欣賞:每一個美得令我無法預測的日出與日落。地上的生命窄如手掌,二十五歲之前是跟著時間走,二十五歲之後是被時間追著跑,巴掌再怎麼大,都是一揮而過。偶爾出現陣陣的寂寞,也不會太壞。就把它當成是揚帆的風,吹吹,哼上幾曲,反正很快就會到岸。

靠岸,生命的主旋律才會真正的響起。


作者小檔案

苗卉天,來自台灣,是無可救藥的羅曼蒂克主義者。走過種種人生,尚不失赤子之心,對未來滿懷憧憬,喜愛文學創作,現旅居美國東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