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們有歌可唱

【風雨生信心】1

災難中，還有歌可唱嗎？惡水來襲時，有人冒著生命危險譜成一首首愛之曲，讓聽見的人都感動不已。

8月8日原本是個值得慶祝的日子，但一場大雨重創南臺灣，造成五十年來最慘重的水災。知本溫泉區的金帥飯店，遭來勢洶洶的大水沖刷，地基掏空，三十年歷史的六層大樓，就這樣應聲倒塌，橫躺知本溪，令人難以置信。

接著南投、嘉義、臺南、高雄、屏東⋯⋯，各地災情不斷。四十八小時內，整個南臺灣全泡在水裡！水流像無數雙強勁的大手，一一撕裂寶島大地上任何一樣東西，滾滾泥水瞬間釀成斷橋、垮樓、崩路、活埋，臺南縣甲仙鄉的小林村災情，更是全村滅頂，史無前例。

輕柔的水，下手卻如此沉重⋯⋯。

「要是再晚個五分鐘，這家人和房子就會被水沖走了！」南投縣水里鄉新山村女村長林美玲憶起九日凌晨當天的緊急狀況。

在莫拉克暴雨肆虐下，新山村幾近「滅村」，所幸無人傷亡。村民能「全身而退」，全賴村長林美玲與其夫婿黃明達搭救，堪稱最大功臣。若非夫婦倆當機立斷，漏夜冒著生命危險挨家挨戶通知撤離，後果恐怕難以想像。

「咦⋯⋯不太對勁哦！」曾經遭遇九二一大地震的林美玲，對大自然的反應比平常人多一份敏感和警覺。9日凌晨二時許，與夫婿眼看豪雨無停歇之勢，兩人愈發不安，隨即通知民眾，展開漏夜撤離的緊急行動。

「因為以前有地震、水災的逃難經驗，也受過防災訓練，看到水勢實在太猛了，非常危險⋯⋯」林美玲說，在第一時間摸黑通知村民撤離保命，是下意識的直覺。

夫婦倆拿起全村電話簿，陸續聯絡村民。雖有少數村民不領情，認為他們擾人清夢，但兩人仍不斷苦口婆心地勸說；電話不通者，夫婦倆甚至騎著摩托車，挨家挨戶敲門，終於在上午六時以前，將靠近河岸的上百位村民安全帶離。

過去幾次風災，不少村民因來不及撤離，連屋帶人遭洪水吞噬，如今莫拉克風災無情襲擊，雖有二十幾棟房子被惡水沖走，所幸無人罹難。有驚無險地逃過一劫，是不幸中的大幸，美玲與丈夫徹夜未眠的努力總算值得！

▲佳暮英雄，左起：徐仁輝、賴孟傳、徐仁明、柯信雄（聯合報記者翁楨霞攝影）。

「報告長官，我們把村民全部救下山了！」六天的努力，佳暮四英雄救出全村一百三十五名鄉親，一個也不少。

8月13日下午四時，最後一架直升機從屏東霧臺鄉佳暮村飛回內埔農工，救難人員柯信雄、賴孟傳、徐仁輝、徐仁明四人一下機，就被當作英雄般夾道歡迎。等候多時的村民蜂擁而上，高喊：「佳暮英雄！佳暮英雄！」四人心情激動，紛紛落淚，深深鞠躬感謝外界支援，讓他們完成「自救族人」的任務。

本身也是災民的柯信雄說：「以前都是救人家，這次救自己。天呀！全救出來了，我的心都開了！」

四位三十歲出頭、身懷山難搜救技術的救難英雄，都是土生土長的佳暮子弟。其中徐仁輝、徐仁明是兄弟檔，也是陸軍涼山特勤隊員，擁有豐富的救難經驗。得知家鄉受困的第一時間，兩人主動向長官申請回故鄉救災。徐氏兄弟徒步七小時，聯手救出自己的父親與村民，傳為佳話。

柯信雄、賴孟傳是南搜山難救助協會人員，一身黝黑的柯信雄說，因為從小在山裡長大，練就一身好體格。兩年前，他和開民宿的賴孟傳一起參加「南搜」，學會攀岩、溯溪等專業技能，沒想到，居然在家鄉有難時，派上用場。

休假返鄉的柯信雄因莫拉克颱風被困山中，適時扮演心理輔導師，安撫村民「不要慌」。9日徒步挺進山區的徐氏兄弟，途中聽到伊拉部落有人遭活埋，兩人先到伊拉救人。因橋斷、路崩，一時無法回到佳暮，只好撤回救災指揮所，10日與賴孟傳會合，隨後四人通力合作，展開這「不可能的任務」。

「先開出停機坪，大家才有救！」村裡沒水、沒電，連適合停機的空間都沒有。從空中垂降、進入部落後，三人立即與柯信雄會合，第一動作就是召集青壯村民任務編組。

砍樹、移土，蒐集石灰、白油漆，在山頭畫出明顯方位，開闢「臨時機場」，等待直升機救援。等待期間，他們接蓄雨水，分配糧食，組成機動組，三小時巡邏一次，隨時掌握災情。

佳暮四英雄在危機中為救援做了最好的準備，也因為比其他受災村落提早開闢停機坪，使直升機可以在第一時間降落佳暮。四人臨危不亂，將百位災民撤離到地勢較高的佳暮國小，等待直升機救援。

聽說還有兩個族人，入山採藥，至今未歸。四人打算再度向災區挺進。年邁的柯母在四人整裝出發時，含著淚說：「一切交給神吧！」懷孕八個月的柯妻也充滿信心地對丈夫說：「一定能把失聯的村民帶回來，因為一個也不能少！」

滿目瘡痍的水災中，這兩則救災英雄故事，在苦難的黑暗裡，以勇氣、盼望和愛點亮人心，唱出一首首愛的歌，銘刻在人們心中。

惡水無情，人間有愛，風災過後，家園待整，救災重建工作繁多且沉重，許多教會志工日夜不停的在災區協助，為讓受難的人感到，有人願意陪他們走這段艱辛的路，直到他們也有歌可唱。

「愛」的力量大過災難，讓人可以堅持下去⋯⋯重建在望，臺灣加油！

（本文改寫自網路新聞）

作者小檔案

廖美惠，新州《漢新月刊》特約記者，曾獲紐約獨立媒體協會（Independent Press Association）新聞報導首獎。與夫婿王治元育有一子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