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總有傷痛時
【悅讀心視角】重松清《十字架》讀後感
14歲是個活潑、可愛、尷尬,又憧憬未來的年紀,百合也是如此。然而無意中,她的生日成了朋友的忌日;從此生日反成夢魘,也讓百合往後人生大大改觀。
百合是日本知名作家重松清《十字架》的主角之一,她的故事讓人不禁感歎生命無常。
《十字架》這書以校園霸凌、自殺為背景,一開頭丟下致命的炸彈─藤俊的遺書。而出現在遺書裡的四位同學受震波撼動,毫無招架之力。
死者已矣,生者卻仍存活著。故事主線就圍繞這四人:好友小裕、單戀對象百合,和兩位恨之入骨的霸凌者─山島、根本。
悲劇影響了他們此後舉步踏上的人生路;與被害家庭剪不斷的矛盾,宛如糾結成團的毛線球,傷痛越理越亂。
▲日本作家重松清的《十字架》,以校園霸凌、自殺為起頭,引發讀者思考人生的痛。
(圖片來源:https://images.app.goo.gl/h2xi9JnAxLfUf2Cx8)
《十字架》作者:重松清,1963年出生於日本岡山縣。曾任編輯和記者,親自參與許多報導文學及訪問實務。素有「日本導演最愛的作家」及「人生問題省思作家」之譽。本書獲得2010年第44屆吉川英治文學獎,令他步入小說大家的行列。
如何詮釋事件,定義了如何活
英國小說家赫胥黎曾說:「經驗不是指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而是指你如何去看待它。」尼采也說:「沒有真正的事實,只有詮釋。」
生命中不可預期的事,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對事件的詮釋及回應;因為詮釋、回應,將定義如何活。正面積極或負面消極、聚焦自己或放眼全局,當視角和態度不同,生活方式和生命願景也會不同。
書中人物皆以消極、悲觀的視角看待所發生的事。例如小裕,是藤俊單方面認定的「好友」,百口莫辯的他,遭被害家屬的指控與不諒解,「你不是他的好友嗎?為何沒幫他?」長久承擔著「見死不救」的罪名。
單戀對象的百合,當時拒絕藤俊的生日禮物,沒想到他硬是寄了宅急便,回家後便上吊了。從此深陷「假如⋯⋯,會不會⋯⋯」的自責,「假如沒斷然拒絕,藤俊會不會就不自殺⋯⋯」,她一直活在負疚感的煎熬中。
霸凌的山島與根本該是罪無可赦,事實上也不為同學、老師、學校、社會所容,戴著「壞學生」、「畜生」的標籤,最後加入幫派。二人在一次飆車意外中, 一死一癱,他們也才17歲。
被害家庭將孩子看成擁有物,無法擺脫兒子遭霸凌而死亡的事實,不斷自責,沉浸於失去的遺憾。弟弟健介這麼說:
「有種愛是以痛苦來呈現的。我爸、我媽一直都在受苦,持續抱著痛苦的回憶,活得很辛苦。」藤俊爸更把「不原諒」當成心理誓言,一生活在不饒恕中。
▲在這張圖中,你看到甚麼?人對事件不同的詮釋和回應,定義了如何活。
(圖片來源:https://images.app.goo.gl/6bsLhDuteZSvsZWW8)
如何背負包袱,決定了如何放下重擔
這些人各自背著自己的重擔、包袱,屈身卑微地踽踽而行,活得很辛苦。
時間真可以治癒一切傷痛?長大後的小裕、百合發展成戀愛關係。過去沒處理的傷口,並未隨時間癒合、褪色,反而如影隨形,時不時便要「發炎」。最終以分手收場。
書中一幕小裕求愛被拒的場景,細膩描述百合內心的無奈、恐懼。「她的長髮像展開的扇子般散亂地撒在地板上,而被我壓制住兩隻手腕的姿勢,看起來就像被釘在十字架上一樣。」作者在此透露核心主題:「十字架」是重擔,是包袱;只要活著,就要一直扛負。
書中人物活得這麼辛苦的原因,其實是佛教世界觀,看世事為無奈的宿命。
小裕不斷地問「為甚麼是我」,一位女記者告之:「不要問為甚麼,你就是『被選上』了,認命就是了,把它當成『背負著十字架』吧,就算覺得越來越沈重,只要還繼續往前走、繼續活著,就得永遠背負著。」在命運面前,人只能無奈地低頭接受。
而且這包袱永無放下的一日。百合感慨道:「我們所能做的,或許只有讓自己肩更能挑、腳更有力吧?」殊不知人何其有限,再能挑的人,也有力殫之時。
也因活著辛苦,對今生抱持悲觀,便期待通過「輪迴」來改變。豈知在所謂的循環輪迴中,人已消失在宇宙中,存在的價值已不復存,這樣的人生可還有意義?
書中對幸福的定義,似乎也侷限於外在、可見之物。20年後,藤俊的母親知道小裕、百合都有了歸屬,既為他們高興,又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她說道:「雖然發生了很多事,但大家都獲得了幸福,真是太好了。」是不是結婚、生子就是幸福?有沒有可能當人就算沒有外在、可見,所謂的幸福,心靈仍可以感到滿足,生命依然充滿盼望?
難道人生真沒出路?肩上的包袱可有卸下的一日?
在本書,十字架是一生的重擔,只要活著就得認命扛著,沒有放下的可能。
然而基督教信仰裡,十字架是榮耀而非重擔;背負十字架是主動的捨己,而非被動的承受。基督耶穌背著十字架,代替人的罪釘死十字架,消除了人與神、人與人之間的隔閡,使得人與神、人與人之間得以重建和好關係。
▲重松清筆下的十字架是重擔、包袱;而其實耶穌背負的十字架是捨己、代贖。
如何讓舊事過去,區劃了如何繼續生命
是以,十字架成了埋葬過往、蛻變新生的途徑。經上說:「若有人在基督裡,他就是新造的人,舊事已過,都變成新的了。」(哥林多後書5:17)說白一點,就是「以前種種譬如昨日死,以後種種譬如今日生」。
如同基督死而復活,信基督的人也是死了又復活。對這個新的生命,舊事可以過去,不再受罪疚感、悔恨、傷害、絕望轄制,一切都更新。憑著對基督的認識與信靠,藉由聖靈所賜的安慰和力量,讓過去的過去,並深信神要在環境、際遇中開路,因祂是一位做新事的神。
舊事真能這麼簡單就過去?
小裕遭誤解又得不到饒恕,委屈憤怒,透過回憶,不斷省視、探究,與過去對話。當他冷眼旁觀霸凌事件而沒伸出援手,才覺察到對藤俊的虧欠。更在為人父後,從兒子單方面視景仰的同學為「好友」,才領悟到被當成好友是值得驕傲的,因此心生歉意而痛哭,才得釋懷。
蘇格拉底說:「未經審視的人生不值得活。」小裕經歲月洗滌,在重新經驗、重新詮釋事件中,找到療癒的力量,生命成長了。其實,基督徒也一樣,發生在生命中的每件事,都絕非偶然。經由書寫、靜思、禱告等等不同途徑,以屬靈的視角,回顧、內省,找出上帝要賦予自己生命故事的意義,發掘自己在上帝大故事裡的角色。
相較於小裕,藤俊爸就迥然不同,一直無法饒恕。當小裕問他:「我⋯⋯該怎麼做才好呢?」藤俊爸「將視線移開」, 也迴避了給自己的出路。
饒恕來自神,若非清楚認知神已饒恕我們,人豈有權力和意願饒恕?饒恕是意志的選擇。如同剝洋蔥,每剝一層都會流淚,若不忍著灼燙的淚,又怎能抵達傷痛的核心,又如何釋放心靈?
對負疚的百合來說,讓舊事過去便要接受自己的不完美,學習與自己和好。事實上,她完全有權對藤俊說「不」,拒收禮物,畢竟他們並不熟悉。
她不必為藤俊的自殺負責,也不必對他父母感到抱歉,因藤俊早已定意走上不歸路,誰也無法肯定百合接受禮物就能挽回。愧疚感不需要成為第二條勒住脖子的繩子。反倒以感恩的心認真活出充實的生命,才是尊榮已逝的藤俊。
對被貼上「壞蛋」標籤的山島與根本,是父母放任不管下的犧牲品。臺灣心理師羅秋怡在《長大後,最希望忘卻的記憶─校園霸凌》書中談到,「當孩子失去家庭的持續滋養保護,很容易靠向不良同儕,成群結黨,壯大聲勢,衍生成系統性的社會犯罪問題。」可見,家庭的支持與保護,在愛的環境中成長多麼重要。
霸凌行為不對,霸凌者必須在上帝和人面前認罪、悔改,並承擔責任。也只有這樣,才能為過去劃上句號;也只有舊事過去,人生才可能重來。就像晨曦會劉民和牧師,因信基督,從吸毒、販毒、殺人、被殺的大哥,翻盤成為反毒、戒毒的牧師,舊事已過,生命不再一樣。
失去孩子,特別是因意外造成的遺憾,是父母一生的苦痛、一生的重擔。我曾經歷,因此感同身受。然而,耶穌能使勞苦擔重擔的人得安息。只要願意將悲傷、遺憾帶到祂面前,便可以把重擔卸下,得到平安。
其實,任何的失去都需經哀傷、憤怒、接受、療癒的漫長過程。對失去孩子的父母,若要讓舊事過去,便要認識孩子是神所賜的產業,是託管,而非擁有,接受「懷抱有時,不懷抱有時」。不斷認識、體嘗主耶穌的愛,願意接受弟兄姊妹的鼓勵和安慰,悲痛可以成為力量,苦難也可成為祝福,「用神所賜的安慰去安慰那遭各樣患難的人」。
生命總有傷痛,然而傷痛不需要成為一生的重擔。因著基督在十字架已完成救贖,帶著傷痛的你我, 也可讓舊事過去,活出新生命。
以望,喜愛閱讀,排舞、全家人一起旅行,放眼天下。現居南加州。創世紀文化書苑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