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期
神國知行 Kingdom Knowledge & Practice

生命窟窿裡的圖像

▲「喬托、提香、林布蘭是偉大的畫家,而我,只是了解自己時代的大眾藝人,盡一己之力來剝削大眾。」這是七十歲的畢卡索苦澀的懺悔與告白。

藝術,到底是和畫布上的圖像有關?還是和藝術家的一生有關?

廿世紀的著名畫家畢卡索,和喬治‧布拉克(Georges Braque)同為立體主義的創始者。


什麼是立體派?就是打破傳統只從一個角度來畫人或物,只畫出立體的一個面向;立體派則是從好幾個角度去觀察,把一個形體拆開,然後按照多種層面來重新排列組合。


呈現出來的圖像,看似斷裂、抽象,顯然不是客觀的寫實,而是畫家心中的主觀意象。這樣的斷裂拼貼,某些方面,也更貼近現代生活匆忙、混亂、「斷簡殘篇」的光景。


畢卡索在藝術史上的定位,主要就在這裡。他畫的,也許只是個人心裡對這世界的體會和描繪,但誰能想到,他塗抹在畫布上的,卻是前所未有、呈現罪可以無數次破碎和變形的可怕力量。

▲ 好友舉槍自盡,使畢卡索創作展開陰鬱的「藍色時期」。
▲ 誰能想到畢卡索用立體派畫風塗抹在畫布的艷麗情婦,卻呈現罪無數變形的可怕力量……

多情、多產也多罪?


畢卡索是相當多產的畫家,一生留下五萬多件藝術作品,包括繪畫、雕刻、素描、印刻版畫等,可能是有史以來作品最多的畫家。但綜觀畢卡索一生,恐怕鮮為人思考的竟是:藝術,到底是和畫布上的圖像有關?還是和藝術家的一生有關?


畢卡索的一生畫風多變,其繪畫風格和他所走過的人生階段和所交往的女人息息相關。1901年,他的好友卡薩吉瑪斯(Carlos Casagemas)舉槍自盡,使畢卡索的人生蒙上一層陰影,他開始使用大量藍顏料來作畫,展開了「藍色時期」。呈現出一股強烈的憂鬱,例如21歲的《自畫像》就充分表現出老態龍鍾和深層的哀傷。


後來他在巴黎遇見了一位人體模特兒費爾南德(Fernande Olivier),和她墜入愛河,而開啟了「玫瑰時期」(又名「粉紅色時期」,1904至1906年)。因為與費爾南德之間陷入熱戀,畢卡索大量使用鮮明、樂觀的橘和粉紅色系,題材多描繪馬戲團人物,雜技表演者與丑角,這也成了畢卡索的個人特色之一。

▲畢卡索「玫瑰時期」系列,他陷入熱戀的心表露無疑。


畢卡索風流成性,之後和一位芭蕾舞演員歐嘉(Olga Khokhlova)結婚,也因為兩人相處不來衍生許多外遇,婚姻破裂而分手。在這些風流情事之間,還包括一位十七歲的少女曾為他生下一個女兒。


政治上,在西班牙內戰裡他維持中立,第一和第二次大戰又拒絕參戰。有人批評他懦弱,但他卻用《格爾尼卡》(Guernica,1937年)這幅畫來表現他對暴力和戰爭的深惡痛絕。


巴黎解放後,畢卡索又和一位年輕美術學生弗朗索瓦絲(Francoise  Gilot) 開始一段感情,生下兩個孩子。九年後,這位學生控訴他外遇不斷,還有暴力虐待,憤而離開。他馬上又娶了賈克琳(Jacqueline Roque),開始畫起妻兒,畫風又轉回寫實、敏感的筆觸,好像對於所愛的人,無法忍受拆開再重組的斷裂變形畫法。

畫家的懺悔與告白


七十歲時,畢卡索意識到自己對女人的魅力不再,可以說是又老又醜又沒人愛。在這樣的覺醒之下,也可能是在一段靈魂的追尋過程後,他終於向世人坦承:


「在藝術裡,大眾已不再尋找安慰和提升了,只有那些精緻、有錢、空虛的人……還在尋求新穎、古怪、原創、放肆和可恥的東西。


我自己,自立體派後或前,用所有流過腦中的稀奇古怪和變化來滿足這些主人和評論家。他們越不懂我,便越崇拜我。


經過這些遊戲自娛後,這些荒謬、困惑、畫中的謎、阿拉伯式的圖飾,讓我快速成名。對一位畫家來說,名聲意味著銷售、獲利、財產和富有。今天,你們知道,我被讚揚,我富有。但獨自一人時,我實在沒有勇氣承認自己是按著古老傳統來說的標準畫家。喬托(Giotto)、提香(Titian)、林布蘭(Rembrandt)是偉大的畫家,而我,只是了解自己時代的大眾藝人,盡一己之力來剝削大眾……。


這算是苦澀的懺悔,比表面看起來要痛苦得多,但至少,有誠懇的優點。1」


畢卡索的這段自白很讓人跌破眼鏡嗎?一位偉大的畫家自稱是「大眾藝人」,他了解自己的時代,知道大眾索求什麼,便供應什麼;他也發現大眾對他有盲目的崇拜,便利用他們的崇拜來玩弄藝術的遊戲,累積自己的名利。


好在他有自知之明,坦承自己不過是一位「大眾藝人」。但大眾怎麼看他呢?後代又怎麼理解他呢?越不懂,越崇拜,越認為是偉大的藝術家。多麼吊詭的認知!這足以說明了大眾對流行藝術有種盲目的追逐。

內心窟窿的真相


然而,畢卡索真有自知之明嗎?一位藝術家的風格擺脫不了核心的生命本質,每件作品都隱藏藝術家的指印和手紋。自以為創新、玩弄技巧,背後卻常是不自覺的自我揭露和生命展現。


從畢卡索一生看來,他的生活荒謬,在所愛的女人裡不選擇忠誠,在戰場上不選擇立場,持續地改變風格、顏色和觀點,在在說明了他生命裡隱藏了什麼危機?一位擁有才能、情慾、錢財和名聲的人,他內心的牆洞窟窿裡,到底暗放了多少可怕的圖像?


以西結書八章7到10節提到牆上有個窟窿,挖進深入看到的是牆上四面畫著各樣爬物、可憎走獸和偶像。多麼抽象,又多麼讓人震撼?這種污穢骯髒,在人心的四面牆上都畫滿了。畢卡索以為自己是在改變畫風,玩弄技巧,其實他在生活裡行了可憎之事,遠離了神的聖所,以致心牆上也充滿了可怕的圖像,形同一座腐敗的廢墟。


身為畫家,畢卡索只不過把內心裡的牆,畫到身外的畫布上。一幅幅畫顯現的是破裂、變形,人獸交織,荒謬和困惑。因為在他的生命裡,沒有一顆北極星來指引。他以為自己剝削了大眾,其實是大眾在不斷消費他的生命。


反觀我們,我們生命的畫布裡,內心的牆洞窟窿裡,現在畫的是什麼呢?有沒有不潔淨的爬物或走獸?有沒有偶像?是畫在一個角落裡,還是畫滿了四面牆?


盼我們能像大衛所寫的詩句:「祢所喜愛的是內裡誠實;祢在我隱密處,必使我得智慧。」(詩篇51︰6)若我們能一生追求敬虔,嚮往神所喜愛的內裡誠實,才可能得到真正的生命智慧。我們的生命畫布,才可能呈現出合神心意的圖畫。重點是誰住在我們的隱密處,我們讓誰來駕馭我們生命的畫筆,我們的心?我們是否願意讓神來畫我們這塊畫布呢?


盼我們能潔淨自己的心,攤開我們的生命畫布,讓神有完全的主權來繪畫。同時,也為所有大眾藝術家和作者禱告,求神也潔淨他們牆洞裡的窟窿,潔淨他們的心,讓他們所呈現的藝術對這世代具有光和鹽的影響力。


Pablo Picasso, in a 1950s radio interview with Libro Nero, and later in National Review, Nov. 19, 1990. From ORIGIN 12, January 1964, Cid Corman, ed. (Kyoto, Japan).


記者小檔案:

莫非,十八歲由臺灣赴美,曾任加州休斯飛機公司電腦工程師六年,後專事寫作,現定居洛杉磯。著有散文《不小心,我撿到了天堂》,與小說《六個女人的畫像》、《殘顏》等書。是標準的書癡,生活在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