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砖里的星星,熠熠晶亮
供图/林敏雯
上次离开台湾,已经是五年半前的事了。终于,等到所有核酸检测、入境隔离等等要求都撤销后,2023年2月,在逾24小时飞行、转机、又飞行、捷运、高铁、接机的旅途终点,我踏进屏东爸妈的家中。
隔天天色尚未透亮,在些微寒意中步入附近的小公园。已有一样起早的乡亲,穿着厚夹克、戴着口罩,专心地或缓缓打着太极拳,或健步疾走。只有我一个人穿着短裤,没戴口罩,边走边东张西望。
小公园里原有的溜滑梯、摇摇马不见了,是因疫情避免接触,或者附近的孩子少了?树梢,新叶才萌芽。天际云幕揭开,阳光洒落步道石砖,竟熠熠闪烁,像是星子埋藏其中。
熟悉的身影还在
回到老家,也要回去多年前受洗、学习服事的属灵「老家」。主日敬拜,大家都还戴着口罩,但身影熟悉,认得出来。多年前带着我唱诗、司琴的林哥、曾哥、吴姊……都在,也都还在服事。
大学时信主,毕业后搬回家,在邻近的高雄上班。因工作时间和通勤的限制,甚少有机会参加同龄的社青团契。反倒是受洗后,被发现能唱女声第二部,这些已成家的大哥大姊拉我进了诗班。一次练唱时,司琴的姊妹为了照顾婴孩迟到,我毛遂自荐地坐上琴椅,让儿时习得的技艺,能献于圣堂。
他们对音乐的认真,跟大学时合唱团里的伙伴不相上下。但维系关系的,不仅是对歌唱的喜爱,还有对上帝、对信仰的认真。他们在诗班、主日学、团契里服事,对初信的我来说,他们像是教会的梁柱。
带着他们的祝福来到美国,求学、成家,数十载的年岁中,去了不同教会,参与不同事奉,心中仍有他们执着的身影。每隔数年回老家,再在教会中见到他们,都在,也都还在服事。这些年来,爸妈信主,这些大哥大姊也成为属灵亲人,在长青团契带着他们更认识神,在平日里打电话聊聊,在病中陪着一起去医院,在无法去教会时来家中探望。
他们继续在屏东万年溪畔一家教会里服事,他们没有更大、更高的舞台。然而他们忠心认真持守信仰,服事、影响着长辈、同辈、后辈,一家家、一代代的信徒。
大隐隐于市
回老家主要是探望家人,但总有机会「出任务」—为《神国》杂志进行采访。 2010年拜访台北的「哈饺子」,以及住在台南的雕塑家杨明忠,写成的【双手打造敬拜】系列,刊登于23、25期人才单元。 2015年去了新竹,介绍IC之音竹科广播品质与创意总监李知昂的采访文章,刊登于42期人才单元。 2017年去到台北灵粮堂,采访亚太儿少领袖培训发展协会创办人朱施美妃牧师,记录她对儿少信仰教育的理念与实践,文章刊登于49期社区单元。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尚未完全从时差的混沌中清醒,就坐进高雄火车站前的南国人文食坊,拜访蔡维信、尤佩珊,听他们如何关怀来自东南亚的移居者。三个小时的收获,呈现于本期邻舍单元。
一波又一波春雨过后,挑了个难得的晴天,跟着美术编辑炫梅走入台北东区巷弄,登上已见岁月痕迹的公寓二楼,踏进溪水旁单亲关怀协会。与前后任理事长和现任秘书长围坐大桌,在茶香氤氲中,听她们细数创办至今的种种。这篇采访预计在下期刊登。
之后,在华灯初上时,蹬着高跟鞋,沿着新生南路经过台北科技大学,穿越商家骑楼,上到松江财讯大楼十楼,来到天恩出版社。在铺着木地板的阅览室,见到社长丁怀箴,和文编组长郑斐如、设计组长杨淑惠。整理了小丁社长对杂志内容和推广的意见和建议,将带回董事会与团队商讨。
自《神国》创刊以来,天恩在文字与美术编辑上给予最大协助,并协调印刷厂、报关行,是《神国》分散各地同工的连结站。老丁社长远屏是《神国》创办人高俐理与主编苏文安多年的事工伙伴,社长夫人王姊把关船运,让杂志在过去十数年来得以顺利抵达北美读者手中。
所谓「大隐隐于市」,说的就是像溪水旁和天恩吧。在台北这个国际大都会中,大街小巷比肩皆是高高矮矮的建筑。两个机构在各自所处的楼层,一天天、一年年,忠心守住所托,陪伴一个个的人和家庭,出版一本本的书。或许「做工」的场地不大,但「工作」的影响会是广阔的,是永恒的。
隔天,在台北少见的丽日下,走进中华福音神学院汀州路校区的阅览室,见到《神国》作者、在华神教授旧约的吴献章。过去一年来,吴老师为杂志提供多篇精辟解释历史书和预言书的文章,衔接经文与现今世代。
和他见面,不仅代表编辑团队致谢,也转达问候。吴老师是丈夫在伊利诺大学的学长,是他初信时的属灵前辈。吴老师在这所美国顶尖学府拿到博士学位后,进入神学院,此后数十年投身神学教育。他说,他不单是个老师,还是个牧者;学生就是他的「羊」。
就着美味精致的寿司,吴老师和我正谈着未来文章可能的方向,一旁传来声音:「对不起,你们在谈的是《神国》杂志吗?」原来,坐在沙发上的姊妹,是另一位作者苏珊,曾为邻舍单元报导服事性工作者的台北珍珠家园和纽约Beautiful One。 KRC创办人高俐理和本刊执行编辑吴信惠,都曾是她青少年时期的团契辅导。
在吴老师先行离开后,我们又聊了好一会儿。谈到彼此关注的议题,都感到深切的痛,却也因见证神的奇妙作为,眼中泛着泪光。苏珊说我们好像网友,一见如故。
神的国度宽广,但世界还是小。在人口密度排名17的岛上,在都会人口总数排名40的大台北区,我见到的两位神国工人,与自己和所属的机构有相当的渊源。他们也「隐于市」,在神所安排的位置上,忠心持守所托,触动一个个的生命。
破碎的玻璃砂
据说,回收的玻璃其实很难处理。经过破碎而成玻璃砂,可以混入其他材料,做成步道石砖,耐磨且可降低成本。还有,有光照在上面时,便如星星落地,熠熠晶亮。
在台湾的期间,中南部缺水,市场缺蛋,不缺的是纷纷攘攘的政治新闻,还有物价调涨的消息。美丽的宝岛可有平安?
然而我看见许多许多神的子民,隐于大城小镇的巷弄间、楼层中,没有显著的舞台,却持守着神的托付。我也知道,不管下次何时再回老家,他们会都在,也都还会在服事,继续影响着一个个的生命。
他们宛如被压碎的玻璃砂,隐于石砖里,铺陈出一条条路,引人走向永恒的主。
平时谁会看见?惟有在阳光照射下,才能看见他们如星,熠熠晶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