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ssue 58
Kingdom Neighbors

neglected corner

─臺灣偏鄉與部落 【事工篇】

Picture/Pan Huating

偏鄉等於貧窮嗎?

從小在臺灣臺北偏僻的山區長大。小村地處平溪十分寮礦坑區,充滿礦石的特殊氣味是我一生難忘的家鄉味,因為交通閉塞不便,對外聯結只有靠會冒煙的小火車。

早期的臺灣經常發生礦坑崩塌的意外,我雖沒親歷其境,透過母親生動地述說她的孩提記憶,那樣怵目驚心的場景,我也彷彿歷歷在目。母親回憶說:「小時候一聽到礦坑塌了,村裡所有的老人、女人、小孩全往礦坑口跑,因為幾乎村莊裡所有的男人都被埋在礦坑裡。對家屬而言,等待救難隊挖開礦坑的過程漫長難熬……」哽咽間,母親嚥了嚥口水:「不記得幾天過後,被挖出來的屍體,幾乎都是十指見骨,因為在那危急情況下,人求生的本能就是徒手挖坑想逃生。」

礦坑崩塌的結果不僅使全村許多家庭痛失家人,也因此陷入經濟窘困的地步。這是當時礦坑村莊的寫照。如今幾十年過去,礦坑儘管都消失了,但在各個偏鄉地區仍因種種不同原因存在許多貧窮問題。

高中時我參加童軍團,每逢假日總會前往孤兒院(現在已更名為育幼院)、農村、海邊、山裡,規劃各種營會,帶領當地小朋友參與活動並且陪伴他們。參加這些活動後才發現,原來臺灣有好多地方因交通不便、資源不足造成家庭貧窮。

學校畢業後進入社會,因為開始有了收入,除了親身投入外,還可以在金錢上有所奉獻。投入越多,越深刻感受到家庭貧窮的嚴重性,儘管越來越多的社福團體開始注意到這個現象,並且多方投入更多的金錢、物資、食物配送等等資助行動,然而需要幫助的人似乎越來越多。

當貧窮問題不減反增時,我開始思考:臺灣的社會結構到底出了甚麼問題?

有土斯有財?

回想起曾經在一個機構工作,主要關心對象是就讀小學或國中的孩童。他們因父親或母親過世失去經濟支柱,生活出現困難,卻無法申請任何政府補助或其他學雜費補助。臺灣法律規定中,若與家族共同持有房屋或土地者,就被認定為其名下擁有房屋土地,因而無法取得任何補助。同時,因為是共同持有,除非所有共同持有人全數同意,否則根本無法出售房屋、土地來維持生活。除此之外,他們之所以會陷入困境與貧窮,除了大多原本家庭收入就不充裕外,也可能發生以下原因:

1.         父母親生病或發生意外,無法工作又需要負擔醫藥費,甚至身故時還欠了債。
2.         父母親為逃避生活或經濟壓力而自殺。
3.         父母親從事勞力或危險性工作,積勞成疾或早逝。
4.         父母親學歷低,就業困難,收入低且不穩定。

其中不乏經濟寬裕者,原可支付房屋、汽車、旅遊等各種貸款,卻因忽然生病身故造成貧窮。

臺灣雖是個物產及自然資源豐富的寶島,然而因多樣性地理環境,形成交通屏障與城鄉差距。因又特殊地理位置,臺灣常受颱風、地震等天災侵襲,高山土地因人為濫墾濫伐引發的土石流有如雪上加霜,致使偏鄉山區居民生活陷於困境。

▲(上&下):萬里國小海蛞蝓計畫:自然生態與團隊活動,陪伴孩童一起成長。

捐助那麼多,為甚麼孩子還是沒錢吃午餐?

由於大都會集中於北、中、南、西部城市,其他地區像是東部、惟一不靠海的南投、最南端的屏東等偏遠地區,因為自然地理環境受限,缺乏就業機會等多重因素,造成貧窮概率遠高於都會區。其原因可歸納如下:

1.家庭成員非老即弱,因為中壯年多轉到大都會地區工作,每家僅留下老人與小孩,其中老人多半體弱,缺乏工作能力;2.醫療資源缺乏,不容易留住好的醫師;3.家庭少子化,學校師資嚴重不足,影響基礎教育;4.一些偏鄉有為數不少的原住民,教育程度普遍偏低,僅能務農或從事以勞力為主的工作;5.小孩因為缺乏父母親在課業上的輔導,以致在校成績落後:6.孩子尚未自立,小小年紀就要分擔家務,甚至負起照顧病中祖父母的責任。

在這情況下,社會福利制度與公益團體注入大量的關懷並提供各項資源,例如定義低收入戶、極低收入戶、精障戶、邊緣戶……等助緣範疇,為因應各種不同貧窮家庭所需,分別提供不同的現金補助、物資、食物、二手衣物、醫療義診。儘管如此,孩子因為缺乏父母管教,被幫派吸收、非法買賣或使用毒品等等的問題也日益嚴重。

▲自然生態活動,老師認真地講解有關資訊。

奔走關懷全臺各地偏鄉與部落30餘年,赫然發現:縱使民間投入如此多的資源,貧窮問題不但沒有解決,反而更加嚴重。多年來,我最常被問到的是:「臺灣人捐了這麼多錢,為甚麼還是這麼多孩子沒有錢吃午餐?」

的確,每年有不計其數的社福機構、私人慈善基金會、企業、宗教團體等投入偏鄉與部落的救濟中。然而,根據統計,全臺灣沒有午餐可吃的孩子竟超過30萬!我真心希望這數字是錯的。

記得有一次連續三個星期六參與不同團體送物資到部落,沒想到去的竟然都是同一個部落,受贈的也幾乎是相同的那幾家人。

這三個團體都是做相同的事情:送現金紅包;送米、醬油、麥片、牛奶、泡麵……等的日常生活用品;送二手衣物;拍照。這三個團體是否知道自己的義行與他人重複?他們有多在意物資重複捐贈的結果?我不得不斗膽揣測:大多團體比較在乎自己的愛心慈善是否有被拍照、做記錄嗎?到底誰會真正重視資源的平均分配?如何將資源送到真正需要的人手中?

於是第三個星期,當我到了相同的部落,沒有再協助發放物資,我選擇走入當地住戶的家裡去關心他們,跟他們聊天。走入這些家中,映入眼簾的景象是滿屋子的食物、滿床的衣服,米也多到可以長蟲的地步;飲料不好喝就丟掉、零食空袋子到處亂扔、床上放著沒有整理的衣物,甚至衣服多到乾脆不洗,穿幾次就丟。

有一個家庭,才進門就看見一位老太太被綁在床上,家人說因為擔心她亂跑。諷刺的是,這一家景況非常貧窮卻沒拿到任何物資。我主動問他們需要甚麼,他們毫不猶豫地回答:「老人紙尿褲。」我自忖,發放物資的標準及其後面的審核機制究竟是甚麼?為何不需要的家庭不斷重複領取,非常需要的卻沒有發放?

▲生命品格教育課程:希望藉著這些課程,孩子們能認識原生家庭、認識自我、學習表達與溝通,培養自信。

事實上,臺灣社福機構與慈善團體,以送錢、送物資及二手衣物居多,因為做起來比較容易,也容易得到社會關注,卻也衍生了一些問題:

1.資源分配不均,沒有整合機制與監督機制;
2.居民領取資源成了習慣,缺乏感恩之心,甚至失去找工作的動力;
3.慈善行為成了滿足某些行善者的優越感。

某次聚會中,一位企業家分享自己捐款給某國小,支付學生營養午餐費超過25年了。會後,他來詢問我,究竟有多少孩子需要吃午餐,他想要全數買單。我反問他:「請您比較一下,25年來需要午餐補助的學生數量,是否有減少?」企業家回答也直接了當:「沒有減少,都一樣。」

以臺灣目前少子化嚴重的情形下,需要補助午餐的人數若沒有減少,實際上就是比例增加。也就是說,單單以金錢或物資補助的方式,並無法徹底解決貧窮。更讓我難過的是,這企業家付出了25年,當年受惠的小學生如今都到了成家立業的年齡。假設他們的第二代繼續領取午餐補助,臺灣貧窮問題豈不是世世代代延續下去呢?

怎麼做才能體現「生命影響生命」?

過去這30多年,在協助貧困的高中、大學畢業學生時,發現他們面對最普遍的挑戰就是就業困難。這種情況多數出現在低收入戶、極低收入戶、邊緣戶與精障戶家庭中的學生。

這些孩子從小在「低期待」的環境中成長,缺乏自信,沒有學習榜樣,與人互動能力低,不敢有企圖心與夢想,所以在工作、感情、婚姻……等各種關係中處處碰壁,更不知道如何面對、處理與尋求協助。

於是,透過「職場軟實力」的課程,我和團隊夥伴們在各地開始為不同低收入戶孩子量身訂做課程。課程從原生家庭出發:認識原生家庭、認識自己、學習表達和溝通、與人互動;培養自信心;財務規劃;親密關係及夢想與實現……等等。以小班授課的方式,也透過遊戲,讓孩子們把所學知識運用在實際生活的情境中。藉著這套課程所提供的輔導,與學生們成為一生的好朋友,當他們遇見生命中任何階段的難處與抉擇時,我們一起討論,協助釐清、面對、解決問題,並成為陪伴他們的生命導師。

2018年底,深入偏鄉與部落服務弱勢孩童的陳在惠牧師與我攜手合作,讓「中華民國種籽公益慈善協會」重新啟動,同時也感動了一群期待為偏鄉部落孩童們付出的朋友,甘心貢獻自己的專長、時間或金錢,為需要的孩子們盡一份心力。近一年來,這群志同道合的志工們無怨無悔地陪著我們東奔西跑、上山下海,足跡遍及花蓮、鶴岡、臺東、基隆、暖暖、新竹五峰、尖石、高雄、那瑪夏……等各個鄉鎮。

無論是舉辦公益旅行、親自送豆漿給孩子喝、陪劍道班孩子到不同劍道館切磋劍道技巧、關心臺灣各地「星光教室」的學員,藉著生命教育、品格教育等課程,有機會與這些孩子們相處,了解他們的世界,進而關心他們、成為他們的好朋友。更希望透過這樣互動關係的建立,志工們能成為孩子們的生命導師,參與孩子生命的每個成長階段,不僅與他們一起討論未來,更能成為他們所信任的人,一起面對生命中重要的時刻。

「中華民國種籽公益慈善協會」透過志工訓練與聚會,讓同工們學習如何關心這群孩子,了解不同課程所傳遞的生命意義與價值,學習用設身處地的同理心態來關愛偏鄉部落的孩童們。

人的一生可以有許多朋友。您是否願意與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齊心為偏鄉部落孩童打造一個更有意義的生命計畫?如果您有感動和意願,鼓勵您這一生至少能陪伴一位有這樣背景的學生,用生命影響生命。


Pan Huating, general manager of Gabriel International Wealth Management Consulting Co., Ltd., founder of Gabriel Saint Financial Team, CEO of Taiwan Aetna Insurance Brokers Company, possesses international financial planner and psychological counselor certificates, and is an appointment member of the Chinese Boaz Association Teacher at Shuya School of Management. He loves life and devotes himself wholeheartedly to domestic and foreign gospel ministries, serving the disadvantaged in rural areas and poverty alleviation projects. He also participates in the ministries of entrepreneurs achieving kingdom enterprises and the Great Commission, and using his life to influence lives.